妙手回春,万事皆可HE

【九辫】劝人方 1

*九爷x不是人的六儿,聊斋志怪向

*本故事纯属虚构


头一折 云起 


往前,说太平年间,京西蓝靛厂那地儿有座大宅,宅子最后的主人家姓杨,老辈儿住着诸事不顺,嫌这地儿邪,年前把这宅子挂牌出让,一大家子浩浩荡荡都迁往天津港去了。只留下个杨九郎,读过书中过举,又拜了德云老太爷为师,头九行四,年轻气盛,偏不信这邪,一个人带着几个长工小厮愣守着这偌大的园子,出得了手就带人金主进园子逛逛,要没人接这盘儿,打算就在这园子里终老得了。


这一守就守了近五载,一天天风调雨顺,杨九郎觉得那邪行真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,这人走茶凉了,哪里还有这些糟心的事。心里这么一想,嘴上也就憋不住,逢人爱提两嘴这园子哪里邪,起初小厮惦记着拽他袖子提醒他谨言慎行,被甩了几次也不说了,任他溜着扇子跟人胡侃。


终于,春夏交替时京西起了一场大雨,连绵半个月不停,临了更云起雷鸣,黑压压逼得人直不起腰来。杨府园子里有处清池,遇上这雨遭了秧,池水由清变浊,涨得周边门廊屋子都淹了水,长工舀了半宿水一点不见好,觉得问题该出在那池子里,得了杨九郎首肯就下了水,果然从出水口那拖起一团水草混河泥、乌漆麻黑的物什来,就这东西堵着出路呢,水出不去,自然就漫起来了。

杨九郎拿扇子掩着口鼻,绕着那玩意兜了一圈,囫囵看出点胳膊肘和后脑勺的轮廓,正纳闷着,伸手去扯了几条水草,眯着眼仔细瞧,猛然瞧出这是个抱着脑袋蜷缩着的人模样,瞧着杨九郎一股凉气顺着背脊往上窜,瞪大了眼睛一寸寸打量,瞧出那半身是人肯定没跑儿了,可腰腹往下盘踞成团,怎么都没有腿的样子,也难怪长工自水下拖上来都没认出来,估摸着,以为就是块泥和的石头。


渠通了水自活跃,长工收拾完水池,见水退了就问杨九郎这团东西怎么办,杨九郎眼珠儿一转,说咱也不知道这石头在我们家池子里住多少年了,就放着吧,雨停了再给人弄回去。

长工不多想,欠身过就走了,杨九郎等人走远了就关了后院的门,撸着袖子折返回来,扯了水草抹开泥,拿搓石头的丝瓜络给人刷干净了,确实是个白皮黑发的人模样,可腰下怎么洗刷都是泥黑,全身也梆硬,杨九郎试着扯那胳膊,就跟块顽固石头似的,死活拉不开这“人”,瞧不见它舒展开究竟是啥模样。

死人么,闻着不像,神仙么,也估不到是哪路的,杨九郎听过灶王财神土地公,这水池里堵门的他还真不认识。顶着一脑门汗,杨九郎又觉得是不是自个儿想多了,这也就是块像人的石头而已,花果山离这远着呢,他家石头也不至于成精了。


这么想着,杨九郎就把那东西扔后院,也自他家水通了那天起,连绵的雨突然就停了,憋了半个多月的公子哥儿们招呼着吃喝玩乐,杨九郎跟着凑了五六天酒局。一夜喝得半醉,杨九郎拎着城东吕老三铺子的肉饼回家,没预兆地想起后院那古怪石头,摇摇晃晃地就往那去了,到了往里一瞧,这又瞧得一激灵,霎时惊出一身冷汗,推了门进去四下找,哪儿哪都没见着那玩意,不见了。

叫来长工小厮一问都是三不知,夜深了点烛瞧不清楚,下人都说明早天亮了再找,杨九郎无意为难,自个儿也困,耷拉着眼皮让人都回去睡了,没注意刚刚激灵惊吓时落在地上的肉饼纸包,孤零零躺在池边石头旁,在他们说话往回走时,一条藕白胳膊自池子里伸出来,战战兢兢摸着地,趁人不注意,偷走了那袋肉饼。


隔日杨府仅有的几个人都聚在后院,翻找了大半天,就差放空那池水去搜池底下,杨九郎叉着腰站在池边气儿不顺,长工说这池底确实还有个溶洞,洞口就一人宽,这整个后院,没找过的就那地方。杨九郎瞥他一眼,没好气地说那玩意你拖上来的你不知道多大啊,合着你意思是它把自个儿抻直了活钻进去了?

一个小厮在旁边嘀咕也不是没可能,不都说咱这邪嘛……话没落地就被杨九郎瞪哑了,见家丁都露怯,杨九郎让人都散了,这园子邪,要方也都是方他,没他们这些家丁什么事儿,没了就没了吧,不是好东西走了不也是件好事。

这么说着,杨九郎眼前见人走,耳朵听着背后一声咕噜,回头只见着水面飘着几个泡泡,脑子里灵光一晃,忽然想起那晚失了踪的那袋肉饼来。


人都道杨九郎聪敏,身边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都门儿清,那袋肉饼不见了他知道蹊跷,就是没想着追,这回遇上了,他就多放了分心思,隔了两日专程去城东再买了两袋回来,一袋饱腹,一袋扯开口子,肉香扑鼻地就“落”在后院池子边地大石头上。

杨九郎撒完饵,蹑手蹑脚躲到旁边石头背后,悄没声地猫在那等,两边都好耐心,从天光耗到黄昏,约莫是信了后院真没人了,杨九郎就见着一条白胳膊从水里伸出来,摸着地要去拿那袋肉饼。杨九郎看着脸色刷白,一半吓得,一半慌的,这么邪性的玩意儿真在他眼前动,他撩起马褂塞嘴里,心一横,在那胳膊摸到纸袋子时猛地拽绳子,布好的陷阱扎实捆住了那手腕,池子里的也被吓得猛烈挣扎,气力大得几乎把杨九郎拉下水去,杨九郎豁出魂儿,蹬着石头愣把它硬拖了上来。

相互见了面,杨九郎也收住了魂,上手就扣住那手腕,冷不防脑门挨了一抽,定睛看面前这白面书生模样的人,光着身子到腰下,接的竟然是条黑梭梭的瘦长鱼尾。

你——杨九郎本能地想问,余光瞥见那扭动的鱼尾又往高里抬,没过脑子就爆喝说别抽了!!!没想这声把对面人儿吓得一抖,手腕被他扣着,鱼尾也老老实实放平了,睁着俩溜圆的黑眼珠子看着他。

你……杨九郎试图捡起话头,也没去想这么邪乎的境况里人话管不管用,可开口一个字没吐完,身下那白肚皮里先咕噜咕噜一阵响。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看了眼那瘪得要贴背上的肚皮,接着黑圆眼睛就不看他了,瞥向他背后地上那肉饼袋子,粘上了。

被逮了还想着吃,杨九郎心想,这性子八成坏不到哪去。放了人又去拿纸袋递过去,那人直起身,接过袋子就大口吃起来,杨九郎守着往池子那一面,看他身板平平,鱼尾收在身侧,正好支棱他像人似得坐着,他往脑子深处找哪种鱼尾巴是这泥模样,怎么看怎么觉得像,不自觉问出声——“你该不是我们家池子里的泥鳅成精了吧?”

话一出,吃着满嘴油的人儿一愣,扔了纸袋扭着身子要朝他过来,杨九郎吓得往后躲,吼着你别过来!慌了一阵发现对面人气恼恼地老指尾巴,他说别来,还真就在他身前两步外,扭着鱼尾总指尾巴尖那片鳍,要不是不受力,这会应该已经把尾巴杵到他跟前来了。

“你不会说人话呀?”杨九郎见他咿咿呀呀就是不成调,那人也没听,还是老指尾巴给他看,杨九郎没辙,仔细看了才发现那尾巴尖分两片,“噢,泥鳅尾巴没岔……不是,那你这黑不溜湫的,什么品种?”

问完了杨九郎才觉得怪,家里池子捞出个半人半鱼的家伙,啥都没明白,先问品种是怎么个说法,没料到对面儿愣了愣又低头看自己那条尾巴,眼看着眉头敛起来,似乎认真在想怎么回答。杨九郎被他这愣模样逗乐了,招呼他别想了,跟着问他是怎么进的这池子,可从来路到去向,就连在这是要干什么都直摇头,连着对杨九郎做了个睡觉的动作。

“噢,你之前都在睡觉,把我家池子堵了也不知道?”——点头。

“醒了是因为肉饼,饿了?”——点头。

“你也不知道自个儿是人是鬼?”——点头,又摇头。

杨九郎见他扭着鱼尾凑过来,抬手没几下竟然解了他俩扣子,慌忙制止了问他这干嘛那,就见他比划自个儿身板又指他露了半边的脖颈,杨九郎低头想了想,“你是想说你也是人?”

点头。

“那这是什么!?”杨九郎戳他那尾巴,又站直了撩起长衫下摆,撇开两条腿说:“我这家伙什可比你多,一、二……三!你别诳我啊我告诉你。”

那人又一愣,眉毛一皱扭着身子就想站起来,杨九郎见他跌跌撞撞忍不住去扶,刚搭上手,就见那滑腻的黑鳞往下褪,可能饿久了还没吃饱,鼓着浑身的劲儿可不容易褪了鱼尾,颤颤悠悠生出两条腿来,杨九郎瞎了心往他腿根那晃了一眼,悔不该地直说行了行了,你这光溜的,哎呀,你家伙什也挺齐全行了吧。

“哼!”

“嘿,有脾气的你还。”杨九郎抬头就见俩鼻孔,这一身白条光溜溜地跟他站在这后院里,愣他三庆小霸王也怂了,要是被人看见那像什么话,好在光腿站着那人也不舒服,一步没走就又恢复鱼尾,扭着想往池子里去。

杨九郎见状赶忙拦着,话还没说够呢,惊吓劲儿过去了,他真有点舍不得。那人被他拽着一晃,似乎懂他意思,可方才一顿说,外头已经有小厮在叫九爷,听着就要往这后院来了,杨九郎急忙问他是不是就住在这儿,也没管人是哪路神仙,光想着别黄粱一梦,回头再来啥都没有了。

那人看着他,扭头又去看地上吃了一半的肉饼,杨九郎起先没明白,过了阵恍然大悟,盯着这人说:“好家伙,要我养你呢是吧。”

“哎!”那人一下就乐了。

“去去去去去去……你是我家鱼了怎么着,还我养你,我养条妖怪在家像话嘛。”杨九郎一抹脑门儿上的汗,他是百无禁忌,但这也太过荒唐了点。

他这厢寻思,那边也被‘妖怪’俩字眼戳了心窝,脸上笑容褪得没剩,甩开杨九郎的手就往池子里跃,瘦长身条儿灵活得很,杨九郎扑棱了两把没抓住,只得扑到池子边抽自个儿嘴巴子,自责说:“我说错了行吗,你别往心里去啊,我这嘴没遮没拦的,成天瞎说八道惯了没管住——”话间见他在水中央浮起半身,见着他嘴角带笑,杨九郎就知道没真惹火了他,舒了口气,问:“我养你了,总得有个名儿来叫你吧?”

那人听着,淌着水游过来,在杨九郎蹲下时,蘸水到他脚边石头上,工整写了个“六”字。

后院门廊那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,杨九郎抹了那字儿,俯下身悄声说:“那以后我叫你小六,你叫我九郎,回儿见。行么?”

小六朝着他张了嘴,杨九郎还不知道他要干嘛,大眼对小眼看了几个来回,终于听见小六扯着嗓子嘣出几个字儿——好,九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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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回完

下一折 风动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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